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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鶴 <餘生>  王德威主編 麥田出版

龔卓軍老師電影影像哲學的課提及這本當代小說, 從不同角度去看霧社事件,  看出草, 看歷史

裡面說繁華不繁華, 說寫實不寫實, 說跳tone不跳tone的書寫方式

需要以一整個團塊的角度來閱讀, 方可貫串宏觀書中研究霧社當代事件的主軸

但是舞鶴這些跳tone繁華的字句風格, 倒也頗為讓人著迷

有時候我會想, 繪畫有畫風, 舞作有舞風, 樂曲有曲風, 書寫也有文風

魯迅, 張愛玲, 舞鶴, 德勒茲... 每個以文字來表述思緒版圖的人, 都是他國家的建國者

閱讀之際, 需要先進入那國風土民情之中, 方可暢遊

(以下摘錄一些很有意思的文句)

 

 

  

 

一口氣連綿說出兩句話, 可能相關, 也可能無關, 可能是補充說明, 也可能是意識突然段落由思緒回到現實的察覺

(p.49) 大冰櫃橫竪堆滿威士比啤酒永遠不會缺貨的那種幸福感

(p.50) 湯有飛鼠死亡瞬間痛苦的滋味

(p.51) 她的話不僅打了漢人同時封了自己人的嘴

 

 

 

以壯聲詞作為動詞

(p.67) 噗了幾聲就不見了... 適時地噗了回來(機車)

 

 

 

有一些貼切新創的詞, 不用太多連接詞, 有種簡練的美

(p.95) 他老父見人來從原本電視綜藝中拔出消失門外

(p.94) 武士家屋內整個的氛圍就是「癖淨」這兩個字足以形容, 不是大理石的原石亮就是原木的原質澤

 

 

 

將現實自己當下的狀態, 日常瑣事, 周遭正在發生的事情, 現場人物之間的一句句對白, 歷史事件, 夢境, 粗俗而真實的情緒用詞, 自己的研究任務, 想要採訪的問題列點, 自我拋問, 虛構卻饒俱趣味的過渡式情節(可能連結著自己當下的工作習慣:存檔, 或是事件人物的內心思緒詩意化), 全部交錯扭絞在一起, 文句很跳tone, 卻很濃郁的抓住當下所有的細節和全貌, 總之, 透過不同的角度去切入本書的主旨:他要研究霧社當代事件

 (p.50) 附近就有一位最標準的長老, 「等我唱完這首愛到乎你死就帶你做問的去,」姑娘一面愛死一面吩咐, 「你先去準備大碗,」愛死愛死, 「不喝人不知大碗的滋味,」我轉進雜貨店買了三個泡麵的大桶, 愛乎死愛乎死長老就住在表妹家對面, 可以順道先去找表妹曳下大桶的貨

 

(p.51) 我聽出來婦人的最後一句話中有深沈的埋怨, 「無聊時晃來看看我們小番怎樣生活在你們大漢之中,」這是被掌控, 被同化者的自我嘲謔, 其中埋藏沈澱了多少被強制同化的悲哀, 「這一碗是雞肉, 這一碗是雞湯, 歡迎有緣來相會,」末一句話是婦人的先生說的, 同樣柔和的語腔頗合他高瘦斯文的樣子,  我必須隱瞞我的研究, 迴避眼前這樣真實的餘生嗎?

 

(p.52)婦人解釋說, 事件中的人大多斷了頭, 老人自嘲說他當場被砍斷了腸至今八十四歲還接不起斷腸, 晚上睡覺的時候腸子就會爬出來蜿蜒著山路爬回當時的小學操場... 

 

(p.53) 我整夜輾轉床上, 躺倒骨酸便坐起來頭靠在牆壁, 山的寒氣從後山透過廚房漫到床褥來, 我又氣又好笑下午愛乎死愛乎死的姑娘如今憩息在柴可夫斯基的懷抱裡

 

(p.62) 我向深山溪谷走去, 先有便道兩旁是雜貨鋪, 隨後路變窄, 只剩一條沿著山壁的步道, 步道的一邊植著欄杆, 眼前便是溪流帶著濃濃的硫磺味, 我可以感覺這便是當年馬赫坡人退入深山叢林所經過的步道, 沒有任何「歷史的標示」只有「此去可水煮蛋」, 彷彿於今這步道只為了「水煮蛋」而存在... 我反省我自己的內在確知自我是一隻帶著獸性的文明人, 從年輕時代開始作有形無形的「爭鬥, 反覆」, 我伸手一拳打落了一個水煮蛋的標示, 還停下來等待打扁出來理論的人的鼻子, 這一拳換個時空可能是拿磚頭砸爛站著人行道汽車的擋風玻璃, 再換個時空可能像飛蛾撲火般衝向射向島國的炸彈, 曾經我的布農朋友帶我到他家屋後的荖濃溪一試水火的熱度, 他解釋說是帶學生來的最好自然教學, 我幾乎脫口而出溪旁關山上的長期反覆抗日也是源自這荖濃的熱度, 不少人生「大師」教導人們寧靜, 有個別的寧靜但可能有全然的寧靜嗎, 寧靜之中蘊含著騷熱, 暴力的騷動成就了最終不動的寧靜, 平凡人生永遠擺盪在騷熱與寧靜之間, 夸言「暴力的滅絕」「永恆的寧靜」恐怕不是人生的實際

 

(p.67) 我轉過另一個三合板, 是一張事件前馬赫坡的全景照, 另一張馬赫坡的女人裸著乳房汝著嬰兒的照片, 我凝注著那略帶圓錐形的乳房不僅形狀還有它韌實的氣質一點都不像八〇, 九〇年代台北高雄的乳房, 那是二〇年代吧馬赫坡的乳房啊... 也許小說碰上乳房情節便要做個了結或轉折, 果不其然, 一隻腿硬生生橫近來擋在我的眼瞳與乳房的眼瞳之間, 在現實人生可能相互貼近對視的, 在小說的書寫中反而成為奢侈之事, 在這時刻小說必須轉折到那隻腿的主人上連和乳房做個不捨的了結的餘裕都沒有, 「來幹啥的,」主人自腿根處發話了就必須順著話自腿根出發一路直看到人家的眼底同時自然反應最好的護身符, 「作研究的」那人把另隻腿又插進來, 完全遮住了圖片, 「研究啥麼」「上山來研究賽德克人的傳統生活」那人移開雙腿「那,可以先看看這些照片」雙腿跨上老野狼噗的幾聲就不見 ... 我仔細地看著乳房周圍的照片, 自此不再對視乳房, 那乳房散著一種「無可自主」的悲哀, 在二〇年代高山極簡的環境裡, 一種悲哀無可自主的, 不是因為十年後無法預知的事件, 而是生存的氛圍中本身存有的悲哀透過那只乳房散漫開來, 我在文明的乳房中從未感到如此的悲哀, 諾大的無可自主的情境, 我不想再思索為何文明乳房棄了那淒美的情境

 

(p.84) 老狼所想所做的事只是保持原狀塵灰的或清潔的, 老達雅正在做最後革命前的最後思考, 畢夫忙著養魚, 獵人的兒子耕種之餘只剩力氣喝酒,  夢姑娘還在睡覺, 牧師說不可以光羅馬拼音就難倒莫那魯道, 長老發咒說他只活到在有一個研究「事件」者來訪, 姑娘的表妹是不是吃過大漢沙文主義豬的暗虧, 雜貨店老闆搖了又搖頭說依據他多年對島國土地的瞭解「達雅革命」的勝算不大, 只有雜貨店老板娘想到川中島的人何不組團到大丸國抗議平反賠償「霧社事件」重點在賠償... 天料到拉丁.賽德克隔海在網路上碰見達那夫.道澤馬上在網路上建立「聯合陣線霧社事件」相反相成番就是番, 我平生手筆書寫最恨人家網路書寫, 真想丟了「事件」回家嗑藥睡大覺, 然則, 當代叫當代歷史提醒我不能讓可疑或猶可議的事件成為「過去式」永遠, 必要把它扒出來在當代的陽光下曝晒到「現在式」, 過去的歷史就此變得活生生成為當代歷史的一支... 所以「當代霧社事件」或「霧社事件在當代」不是唬人的, 它不僅是這本小說的主顯且是適切的歷史觀, 我初初進入當代霧社事件, 就發覺「屠殺的不義」可以對決「反抗的尊嚴」, 「出草的儀式」, 有可能就此顛覆了歷史霧社事件的「正當性」,但是,我聽到了第一回雞啼, 顛覆的過程啓示如太出雞啼草草的處女般的, 我聽見了舒伯特, 對決不久我發覺問題不再對決本身, 果然山的懷抱容易撫平創傷勝過人的懷抱, 問題在於如何回應「尊嚴」與「儀式」, 第二升雞啼之前記得要喝一杯睡前咖啡, 難度之高難以想像:尊嚴的泯無和儀式的無意思, 喝睡前咖啡時必要向「當代」報告. 我夢見拉丁.賽德克小姐與達那夫.道澤先生在網路上握手的瞬間, 被一記尖叫驚醒, 沒見過姑娘這樣罵人的... 我以夢中的速度將網路畫面打上日期, 地點定格存檔, 隨即翻身下床腳也沒穿就衝出後門... 我順著背被打的勢蹎下斜坡瞬間就上床補睡陽光那熱度肯定九點不到... 

 

(p.87) 可憐見他平地腸子不適應山路彎曲, 幾度險些地把直腸掛到斷崖枝幹

 

(p.95) 她一定知道我有「傾聽的必要」就坐在身旁向我訴說

 

 

 

棲居山中研究所開始的一些生活小習慣

1.晨起的散步

晨起的散步多半是為了墓場過後風吹拂面而來的梅香, 透過十一月的狗尾草間隙可以眺望不遠處的部落, 隱在山壁的懷抱中恍惚不屬於歷史也不屬於當代「疏離了時間的山鄉」

 

2.日暮後就不開燈 

(p.91) 何時開始我又習慣在日暮昏光後不開燈, 我坐在夜色滲透的客廳啜著一口一口老米酒, 其實多年來在古都台南除非寫作必要, 已恢復了不開燈, 那是多年在小鎮淡水生活的延續, 我習慣坐在夜色清明的屋內面對前方不遠的一條河與一座山, 那幾年間夜夜想的是什麼至今無存檔然了, 唯那坐姿與情境斷續下來到面對深山一杯老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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