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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看電影攝影大師李屏賓紀錄片:<乘著光影旅行>的放映和姜秀瓊導演的與會座談,在當中,讓我對電影藝術工作者,以及其在製片歷程中的繁複程序、以及情感衝突,有一番很深的體會。有好多片刻,我才發現自己的眉頭已不自覺的不知皺了多久、或是胸腔的橫隔膜上面,彷彿有一塊有圓角的長方塊,很沉重又很溫潤感動的,甸甸壓在交錯複雜的心上。

 

    記錄片讓我們認識李屏賓成功的做人哲學:即便自己很專注的在乎自己手上的工作也不忘關心人;體貼人就是試著比別人更了解他自己;不過度的要求別人調整,而是調整自己去配合別人,可以讓別人有更自在的空間可以發揮;不在乎位階、也不在乎蠢問題,真誠的分享自己的經驗和感受都可以讓人更加親近;做一個可以穩住全場的人…一般演員只會和導演比較熟,但是和李屏賓合作過的演員,都可以親近並且敬愛上他。

 

    片子的訪談讓我們了解到:攝影師要了解燈、觀察微弱的光影及其顏色,如觀察與觸摸陶瓷上粗糙的泥巴紋路、凝視隨風擺動之下好像在興奮的說著話的樹葉等,都是培養細微感受的方式。

 

    不過在態度上,我想「順應時機」,是串聯了拍片與人生,最最寶貴的功課!我想,上帝就是用這些奇妙的機緣在為人開路吧。

 

    導演因緣際會進入了戲劇圈(只是被別校男同學邀請,免費看了當時很不容易看到的一場舞台劇表演,就考了戲劇系)又轉而進入了電影圈(只是好玩和一群同學去當臨時演員,好奇拍電影是怎麼一回事,沒想到片子一些角色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導演便和臨時演員一個一個面談,沒想到她竟然被選上女主角,還得了獎,並在片子完成之後才知道自己的角色很重要,還被自己的演出感動到,接著開始有機會參與電影幕後工作,並一直做到今天)。一切都看似輕描淡寫而荒謬,但有時候人生不就是如此奇妙?

 

    李屏賓的行事風格就是:很多東西都可以調整,其中最令人贊嘆的是「和大自然配合」、順勢而為的把握很多老天賜下的意外天候,捕捉到意料之外的好驚喜(比如在沙漠遇到難得一見的大風雪,大家大可在叫苦連天的抱怨中等待放晴,但李屏賓鼓勵大家把握當下的機會開拍,捕捉了老天所賜下的罕見鏡頭;在滴答下著的雨天窗外,完成一部橫向運鏡、半遮半掩、卻有些膠著難耐的情感戲;用地上散落一地的藍色垃圾袋做反光,完成一部恐怖片色澤陰藍的段落;用演員正在吃著的爆米花作暗中臉部的反光)也因此有導演說,李屏賓不是一株挺直的樹,而是一株可以隨風搖擺的樹。

 

    <乘著光影旅行>因緣際會,遇到並取得了許多元素,每一個環節都豐富了這部紀錄片的內容、與難能可貴的價值(遇到侯孝賢與李屏賓的在<紅氣球>跟拍機會、找到了呼應電影工作者浪泊人生的大大樹蒙古音樂、遇到了挪威頒發對李屏賓致敬的頒獎典禮以及李媽媽80大壽的交匯點)。

 

 

 

    除了「順應時機」的功課,整部片的另一個重頭戲就是-濃郁的道盡了電影工作者在夢想與家庭之間的矛盾和取捨。在他有妻兒之前,就已決定要走向追求夢想的路,而這也預告著家庭即將面對的不得已的割捨,為了電影,他必須長時間在外地或是從一個城市移動到另一個城市,無法長時間的和家人生活在一起,這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必然。

    

    片尾,記錄了一段李屏賓自己寫下的影展感言(這段感言也是姜導演因緣際會之下發現的):有一次拍片空檔,我拿起手機,發現剛剛短短的時間之內有二十幾通未接來電,心頭一緊,想說糟膏,該不會是家人出事了吧,待情緒從高峰漸漸冷靜下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些是打來恭喜他,剛剛得到台灣最佳文藝青年獎的喜訊,這件事讓他覺悟到一件事,家人是因為夢想而被迫犧牲的一個區塊,但是在最緊急的時刻,心頭最掛念的卻不是夢想,而是家人。由此可見,製片真的好辛苦,家庭是痛苦的犧牲,同時也是夢想的推手;但若看清楚要做到的核心是什麼,並堅持下去,其為社會帶來的感染力和影響力是很大的,有一天,家人也終會理解,並且與有榮焉。不過姜導演在現場說到:當責任與夢想兩難的時候,先完成責任吧。李屏賓也在紀錄片緩緩的說:如果當初知道會離家那麼遠,我就不做了。不過,順應時機,有多少事情,是我們預料的到的呢?又有多少次,人還是咬緊牙關撐過去了。

 

 

 

    在拍攝紀錄片的部份,也大有文章。姜秀瓊與關本良兩位導演共同完成這部紀錄片,製片期間幾乎是從頭吵到尾,兩個人在種種文化條件不同的環境中養成,自有不同的堅持與見解,會爭吵就可想而知了(一個是香港人一個是台灣人、一男一女、一個是導演一個是電影攝影師、一個拍電影一個做廣告),但是為了完成一部心目中的好作品,兩個人經歷了相當多的溝通、與說服對方的歷程,有吵架、有冷戰、有退而求其次、有回去冷靜之後不約而同的決定採用對方提議、也有討論出第三個雙方都取得共識的最佳方案。

 

    舉例來說,不管是火車片段的剪輯要放在片子的頭尾還是中間、旁白是由誰來說較能表現好的整體觀感、李屏賓70幾部作品中要選出哪幾部作品作片段剪接(最後選出14部)、為了表現李屏賓如何打燈要選哪部片的哪個橋段、談好橋段要去談買版權、版權如果是天價要回來協商值不值得花這筆錢還是要換片、一些難得的時機要不要把握、一些採訪誰先誰後、某些部分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如果捨棄,片子整體的張力是否足夠…這許多的許多,座談會的觀眾只是問一個小到看似微不足道的問題,姜導演就可以回顧製作過程,串起一個一個環節的思緒、角力、機緣,因為她認真的在裡面翻攪過,每一個小小的片段,都刻骨銘心。

 

    因為李屏賓,台灣的電影史、或者說侯孝賢的電影作品,開始多了一些顏色;在「真實質樸」的色光與空氣之間,在濾鏡、減光、昏黃、鮮紅、遮掩、移動、雨水淚水與心緒朦朧的鏡頭之間,「景物依舊,時光流逝,人事已非,還有希望,有一點點光。」這是從幾乎什麼都拍、沒有自己架子的李屏賓作品中,慢慢爬索出,那最令人感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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